1、中国山水画的现状
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们大多数的山水画家仍然画的是古人的画。画山则是多石而少树,点景之建筑仍然是竹篱茅舍,人物便是和尚道士或渔翁独钓,行旅则是文士骑驴、挑夫随后,或者白帆远影,很少看到当今时代的影子,还时时鼓吹时代精神。画房子歪歪斜斜,整幅画面往往空无一人。石涛说“笔墨当随时代”,这句话相信画家们人人都说但是许多山水画家的作品并没有紧随时代。如果要说创新,许多人也做了许多尝试,但是仅仅是形式技巧上的尝试,什么大写意、泼墨泼彩,但在前人的基础上并没有太大进展,在精细严谨上实际是倒退了。但经过媒体一些人的忽悠炒作,那些丑陋不堪糟践洁白宣纸的大涂鸦就堂而皇之的登上了专业媒体的头条或重要展馆的展览中去了。这样的所谓创新,说到底是一种投机行为。我们经常讲要继承传统,但从许多山水画家的作品看,继承多,创新少,他们大多是继承了古人山水的形式而丢掉了山水精神,或者说内容上毫无进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说到底是我们的山水画家们脱离实际,闭门造车模仿古人。
2、关于继承传统。传统要不要继承?答案是肯定的。我们的态度是批判的继承。
当今一些山水画家或评论家,一说到中国传统山水画,就说得好得了不得,而且只有亦步亦趋的模仿古人,才叫继承了传统,因而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当代的山水画家。我们正确的态度是,不能否定传统,因为中国历史上的山水画,尤其是明清以来的山水画,都达到了那个时代的高度,真所谓“王洛陆杨当时体”,我们应当敬重它,学习他们的创新精神。然而我们也不能一成不变的模仿他,完全按照他们的笔墨技法赋写当今山水精神。因为我们看到,传统山水画发展到后来,已经出现了符号化、模式化、概念化的局限。上述当代山水画的弊病就是这种符号化、概念化、模式化的反映:点景人物,必是和尚道士,点景建筑一定是竹篱茅舍,水上交通一定是孤帆远影,行旅之人大都是文士骑驴而挑夫随行….对古人来说并不奇怪,因为绘画发展的每一个历史阶段,总是以表现当代生活的某种真实为己任,所以这些点景元素,对古人来说是真实的,因为在他们生活的时代,这些元素确实随处可见。而今天的画家仍然画这些东西,就是东施效颦了。
如果我们追溯中国绘画的历史,就不难发现,就是山水画,也是从魏晋独立到宋元明清,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也是不断得到完善的。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古人的绘画技法和客观对象之间也是存在一定的距离,例如森林,在古人的山水画中,很少看到郁郁葱葱的森林,例如著名的《庐山高》,画了树,但十分有限,还是脱离不了石多而少树的模式。应当说,在作者生活的那个年代,山不是那个样子,因为当时的植被应当比现在好得多,就是到了今天,庐山仍然是郁郁葱葱的,然而古人为了表现山石,就把山上的树基本给“砍”光了,就连黄公望著名的《富春山居图》,山上的树也是历历可数的。宋代米芾为了表现南方的山林,创造了米点皴,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山水画“光山禿岭”的问题,但仍然不能表现真实景象,反映了绘画技法与现实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于是张彦远说“笔不周而意周”,古人无法达到写实的效果,因而以概括的几棵树或者墨点来表现森林,给读者留下想象的自由空间,由读者与作者“意会”,在想象中完成画境的欣赏,中国画是写意的,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3、关于创新。
那么如何创新?笔者以为,山水画家第一要深入生活,反应当今时代面貌,第二,要继承传统山水精神,引领时代。
关于第一个问题。
自上世纪40年代毛泽东《讲话》以后,大多数艺术家都秉承“用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遵旨,做出了艺术为人民服务的贡献,涌现了一大批反应现实的绘画作品,在山水画方面,尤其是李可染、白雪石、宋文治先生等大家创作了一大批反应新时代面貌的山水作品,但是到后来,“讲话”精神好像不太提倡了,更多的声音是“继承传统”,“回归自然”,这种提法本身并没有错,错误的是许多画家对它的误读,把继承传统变成了模仿古人,回归自然变成了远离生活、脱离现实,所以许多山水画看不到时代的变化或时代的影子。有好些山水高研班或艺术院校的师生组织外出写生,但是他们所写生的对象,往往是选择那些贫穷落后或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故而其创作的作品不是竹篱茅舍便是空无一人,而对于改革开放30年的新型农村面貌视而不见,没有或很少反应。明明自己是坐着现代交通工具出去写生,但作品中的交通工具却是扁舟一叶。元明清以来的一些山水画家,流传下来的大多是文人画家的作品,他们之所以创作了远离凡尘的作品,把中国山水画缩小在狭小的个人小圈子里,往往是因为官场失意,又不敢直言自己的愤懑之情,只有借助山水画这种形式曲折的表达遗世独立,不随俗流的孤寂情感。而我们今天是人民当家做主,想表达什么可以直言不讳,所以要反应现实,创作出具有时代特征的作品才是。连清代山水画家石涛先生都以“代山川立言”为己任,我们的山水画家为什么还描绘脱离实际的作品呢?
当然,当代也有一些山水画家创作了极具时代精神的大作,例如2012年由周一新、王友胜等人创作的讴歌回乡盛世、见证热土辉煌的《黄河金岸》百米诗画长卷(美术报957期第34-35版);由宋雨桂、王明明等人创作的反应新时代富春山面貌的《新富春江山居图》(中国书画报2011年第72期第一版);由刘云、旷小军等创作的反应湖南新面貌的山水长卷《锦绣潇湘图卷》(中国书画报2011年89期第版);由龙瑞、陈大利创作的《京沪高铁览胜图》(中国书画报2011年第97期第9版);宁夏画家曹元升的巨作《锦绣山河万里春》、《天下黄河富宁夏》前者是目前国内首幅表现祖国大江南北的山水巨作,后者则是国内首幅全面反映宁夏引黄灌区巨变的壮丽画卷。还有反应汶川灾后重建的“中国新汶川”(为多幅作品,中国书画报2011年71期第11版)等。这些大型作品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记录,不仅是“代山川立言”,更是“为时代立言”,是时代的艺术化真实写照。当然我们不能要求所有山水画家都去画这样的作品,就是单幅小型作品,也有能反应时代特征的作品在,如郑生福的《翠绕一溪优雅地》嵌入了现代建筑(美术报961期第61版);张风塘的《高峡出平湖》,反应的是当代最大的水利工程山峡大坝(美术报981期53版);赵卫的《锦绣河山》,是以茂密的森林为主,但点景的建筑已经是南方常见的楼房了(美术报981期44-45版);魏紫熙1973年创作的《天堑变通途》则反应了武汉长江大桥的雄姿(美术报976期13版)。这些都是中国山水画创作领域可喜的成果,但和整个山水画创作的队伍和数量来讲,还是太少了,未能形成主流。我们的山水画家要深入生活,反映现实,反映当今新型中国的美丽面貌,毛泽东的《讲话》精神永远都是指导我们前行的明灯。
第二,要继承传统山水精神,引领时代。
传统山水画的精神是什么?大约在公元400年左右,山水画刚刚独立出来的时候,魏晋是的戴安道就指出绘画的功用是“冀顺资和,涤除机心,容养淳淑,而自适尔”(《闲游赋》),他的这种艺术思想,就成了后来山水画的基本精神——寄情、悦意、畅神。到了宋代,山水画大家郭熙进一步指出:“山水画要有景外之意,意外之妙,要可行、可望、可游、可居”。而他的山水画正如苏东坡所赞誉的:“玉堂卧对郭熙画,兴发已在青林间”。那么我们当今的山水画家就应当继承这种传统,创作出就有时代特征的作品。
但是我们也发现这样一种现象,即现代建筑往往镶嵌在山水之中,却不怎么美,不像古代山水画中的建筑甚至竹篱茅舍那样与自然和谐,尤其是现在许多山区建设的新农村,整齐划一,设计没有丝毫美感,不要说是“可望、可游”,就连“可居”看着也毫无兴趣,因为这样的所谓新农村,是因为为了节约土地和有限的资金,常常是统一规划,统一设计,千篇一律,没有个性,面积偏小,住,则感觉憋屈,还没有古人那种竹篱茅舍和篱笆院落给人以自由亲近之感。
还有,当今许多画家经常去江西的婺源或者安徽的宏村、西递村这些地方去写生,为什么?因为那里有最具民族特色的古建筑村落。而这些传统民族民居建筑承载着民族文化,它是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是天人合一的具体体现,具有极高的美学意义和欣赏价值,画家在那些地方去写生,是因为那些建筑是可以入画的。就是大型建筑,中国特色的古代建筑在山水中也是相融的、和谐的,而现代建筑镶嵌在山水中,则与自然是对立的,大煞风景。这可能就是我们当今山水画家为什么要模仿古人的原因了。
这里有一个悖论:在现代建筑里居住很舒适,但画在山水中就会大煞风景。对此李约瑟博士的一些论述,很能发人深省,他曾对中国的景观特色做过这样的评价:“一般都偏爱蜿蜒的道路,迂回的墙壁与波折多姿的建筑物。盖适合山水特色,而不是支配它们。他们避免了直线与几何性布局。”同时,他在论及中国建筑与自然和谐时,更是充满了溢美之辞:“我初到欧洲,我最强烈的印象之一是与天气失去了密切接触的感觉。木格子窗棂糊以纸张,单薄的摸灰墙壁,每一间外的空间走廊,雨水落在庭院和小天井内的淅淅沥沥之声,使人温暖的皮袍和炭火——在令人觉得自然的心境,雨呀、雪呀、日光呀等等。在欧洲的房中,人完全被孤立在这种环境之外。”而中国的建筑规则“不能失落它们的风景性质。中国建筑总是与自然调和,而不反大自然”,“它总是包含着一种美学成分,遍布中国,农田、民居,乡村之美,不可胜收”(《中国古代环境文化1000问.图文百科.风水》189页)。
近几年,对自建国以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引入西方所谓刚性建筑,许多老伯姓和美学家都有强烈的批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山水画家就有必要描绘出与自然和谐的、具有美感的现代建筑,使人“可行、可望、可游、可居”,来实现“寄情、悦意、畅神”之目的,总之要使人对山水画的意境有所向往,并以此来引领当今建筑风尚。山水画家能引领当今建筑时尚?似乎是痴人说梦。但众多的山水画家,如若有一人的作品能使建筑家动心,那这种假设是可能的。因为建筑学家也在寻求新的建筑风格。
这样说似乎与第一个问题有些相悖。其实这是山水画家的两项任务,一是反应时代变迁,“为时代立言”,这在创作方法上叫现实主义。二是描绘理想,抒写胸臆,引领时代,这在创作方法上叫浪漫主义。我们的文艺方针不就是要把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起来吗?绘画说到底,画家笔下的绘画还是一个虚拟世界,但是这种虚拟世界,在建筑师和工人的协作下就会成为现实。就像《红楼梦》里描写的大观园,现在不是在许多地方都成了现实世界了吗?而且唐代张璪早就说过,“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中央美院编写《中国美术简史》第114页)这“心源”实际就是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而宋代范宽则进一步指出:“前人之法,未尝不近取诸物,吾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吾与其师诸物者,未若师诸心”(《中国美术史》190页)。这便是继承与创新的关系。
以上拙见,或可借鉴。